火攻之法 变而应之
——孙武的火攻思想
鞠洪仑
孙武是把“火攻”作为作战形式，写入兵法的古今中外第一人。并在整个兵法中独辟一篇，阐述火攻的基本规律、简单的方法，以及如何配合火攻用兵等等，足见孙武对火攻作用有深刻的认识。的确，火攻在战争中有着不可低估的作用。如运用得当，弱国可以打败强国，小国可以打败大国，败者可以转败为胜。在历史上有不少智谋之士巧妙利用“以火佐攻”之策，在战争中取得了胜利。如，齐国田单的火牛阵，三国时的官渡之战、赤壁之战，都是以少胜多、以火佐攻的实例。特别是孙刘两家上演的火烧赤壁严重打击了曹操的军事力量，促成了三国鼎立的局面，也创造了中国历史上以火攻战胜强敌的典型战例。
孙武所处的时代，用兵作战以冷兵器为主，武器的杀伤破坏力相对要弱一些。而火攻一旦奏效，既可大量消灭敌之有生力量，又可使敌粮草在顷刻之间化为灰烬，因而火攻既是一种重要的辅助作战手段，又是一种重要的战术原则。
孙武在《火攻篇》中说：“凡火攻有五：一曰火人，二曰火积，三曰火辎，四曰火库，五曰火队。”其根本目的就是火烧敌人的有生力量和后勤保障。具体讲，“火人”，就是以“人”为攻击目标，本质上可以归结为以人为攻击目标的战术思维。而“火积”“火辎”“火库”本质上可以归结为以保障战争所需的物资为攻击目标。“积”“库”代表了潜在的战争资源；“辎”代表了正在使用的战争资源。对于“火队”的理解，《孙子校释》一书对“火队”的校解是：“隧，道也。烧绝粮道及转运也。”意在切断敌后勤保障线。因而，“队”本质上是代表“人与物资”的结合，“火队”是把保障作战的“人和物资”同时作为攻击目标。所以，孙武的《火攻篇》实际包含了一种“以敌人用于保障作战需要的人力资源和物力资源为根本攻击目标”的复合式战术思维。
孙武在《作战篇》当中提出“因粮于敌”和“胜敌而益强”，其论述的重点都在于提升自身的作战和生存能力。同时，孙武也没有忽略用各种手段去削弱敌人的作战和生存能力。其中，“火积”“火辎”“火库”“火队”，实际上就是一种典型的破坏活动，即有计划地毁坏敌人的战争资源。1916年德国人遭到了一次奇怪的灾难。在靠近法国斯顿考特的一所弹药库里，德国人贮存了45万发装好了引信的重炮弹，但这个弹药库最后爆炸了，所有炮弹完全毁掉。由于他们没有了重炮炮弹，在进攻法国凡尔登要塞战役中，德国人不能得到充分的弹药来满足大炮需要，导致进攻失利。海湾战争中，以美国为首的多国部队于1991年1月17日凌晨，向伊拉克突然发起大规模空袭，14小时内，作战飞机和制导武器连续三次大规模轰炸，共投射了1.8万吨的炸弹。此后，多国部队又以每天2000架次飞机的出动率，对伊方的战略目标进行多层次的连续狂轰滥炸。一时间，伊拉克军事、通信设施，重要建筑物被炸得稀巴烂，油井四处起火，全国葬身于一片火海之中，来不及作出反应就陷入了瘫痪。这些破坏行动，实际上完全符合孙武主张的“火积”“火辎”“火库”战术思想，因而这种“以敌人作战资源为根本攻击目标”的复合战术思维依然不容令人忽视。
俗话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就一支军队而言，要想取得战争的胜利，就必须拥有高素质的人员和精良的武器装备，以及作战人员所必需的物质器材。战斗力能否保持持续发挥都与这些物质能否得到有效保障有密切关系。孙武说：“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所以说，一支军队如果没有充足的补给，没有一套完备的战争动员机制，使战争潜力迅速转化为战争实力，都足以陷全军于败亡的境地。
此外，还有一种无形之火在战争中同样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这就是“怒火”，或曰“心头火”。因而就产生出另一种不易察觉的“火攻”形式，名为“激将法”。古人云：激石成火，激人成祸。“激将法”施于敌将，即有此效应。孙武在《火攻篇》中着重论述了将帅心理素质的重要性，他认为两军交战不仅是双方军事实力的较量，而且是双方将帅心理素质的较量。比较轻浮、易焦躁、好恼怒或者缺乏胆识、目光短浅、优柔寡断、心胸狭窄、见利忘义、畏敌如虎的将帅，往往招致失败，给军队和国家、人民带来灾难。反之，稳重、冷静、清醒、理智或者有胆有识、高瞻远瞩、果断勇敢、胸怀大度、不屈不挠、顽强奋战、坚忍不拔的将帅常常能驾驭战局，取得最后的胜利。
因此，将帅不能控制自己的心理，不能把握自己的情结，亦难以控制战争的局势，更难于把握战争发展的趋势。所以，孙武对国君，更主要是对将帅，告诫说：“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怒可以复喜，愠可以复悦；亡国不可以复存，死者不可以复生。故明君慎之，良将警之……”孙武总结战争规律，明确指出国君和将帅应当避免由于个人的怒与喜，决定战与不战，而应冷静理智地分析客观形势和敌我双方的条件，权衡利弊得失，然后采取行动。对于战争的胜败、国家的存亡应有高度的责任感，如此，才能安定国家，保全军队。
时至今日，信息化条件下的作战方式、作战样式和作战空间都发生了质的变化。孙武火攻思想给我们这样的启示：第一，在“攻”上。随着精确制导武器的出现，精确打击能力的迅速提升，在打击目标上，应首先选择敌人最关键、最脆弱的重心——统帅指挥机构和支撑战争的经济目标。突出这两点最有可能取得决定性效果并迅速结束战争。1999年科索沃战争，以美国为首的北约重点空袭了南联盟的军政指挥中心、国家防空体系、关键经济目标、交通能源设施和武装部队。南联盟的最后求和不是因为军队有生力量全面丧失，而是因为经济基础已近崩溃，无力支撑战争所致。第二，在“防”上。一方面，要针对重要目标的类别和外形特征，采取灵活的防护措施。伪装欺骗。广泛采用迷彩伪装、变形伪装、遮障伪装等伪装手段，改变目标外形，减少目标与背景在光学、热红外、微波等方面的反射或辐射能量差别以隐去和降低真目标的显著性，防敌空天侦察监视。隐真示假。通过专业与群众、预先与临时、制式与简便结合等办法，大量设置假工厂、假桥梁、假阵地、假火炮、假导弹等假目标，以假乱真，误敌“耳目”。虚设空袭后果。对敌打击过的目标虚设空袭后果，使敌得出错误的评估，从而停止打击或降低打击强度。另一方面，要加大平战融合的力度。平时，在城市建设、发展上，应针对精确制导武器打击所带来的次生灾害，充分考虑防护作战需要。第三，在非常规战法的运用上。随着生产力的发展，科学技术的进步，用于达成战争目的的手段日趋多样化，先后出现了化学武器、核武器、生物武器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推出了相应的非常规战法，有些战法直接威胁整个人类的生存。孙武在《火攻篇》中所说的“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是“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的延伸和继续强调。水火等自然因素对于古代战争，非常规武器对于现代战争，都是十分重要和有效的手段，同时也存在着巨大的杀伤力、破坏力和存在着非人道的一面，因此无论是对待战争，还是这些特殊的方法，决策者都应采取非常谨慎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