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楚关系与齐长城
禚柏红 孙昉
齐楚关系的演变与发展对齐鲁文化的形成有着极为深刻的影响。春秋战国时期,齐国和楚国分别作为东方和南方的两大诸侯强国,彼此之间的关系动态发展对于当时列国争战形势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齐长城作为齐国防御他国侵犯的大型综合军事防御体系,在一定程度上见证了这两个诸侯大国的关系演变。
齐国和楚国有着各自的文化渊源:齐国在中原文化向东传播的过程中融合了山东半岛的东夷文化,初步形成了自身特有的齐文化；楚国则源出中国江汉流域的荆蛮,一向为中原诸国所轻视,然而楚国凭借自身的实力,大力兼并,逐渐成为南方强国。
一、首次齐楚争霸,签订召陵合约
公元前685年,齐桓公登位。在管仲、鲍叔牙、宁戚等名臣的有力辅佐下,整顿内政,充分利用齐国山林滨海之优势,大力开发渔盐经济,使齐国为之大治,打起“尊王攘夷”的旗号。此时西方的秦国和北方的晋国实力尚未足以和齐国对抗,因而楚国成为齐国的主要劲敌,齐楚矛盾是当时诸侯争霸的焦点。
为了巩固霸主的地位,齐桓公于公元前656年,会合齐、鲁、宋、陈、卫等诸侯南征伐楚。楚国方面亦不甘示弱。经过一番颇具戏剧性的外交斗争,齐楚两国在召陵签订合约,楚国答应恢复向周天子进贡包茅的义务,而齐国则停止进军。齐楚两国的缔约表明,争霸初期,两国在势力均衡原则上有着一定的默契。虽然在这场争斗中,并未实际发生冲突,但这个事件本身就彰示着未来齐楚两国关系的曲折发展。
二、齐、楚、晋三国争霸,齐建长城于泰沂山脉
齐桓公病逝后,齐国霸业结束。霸主的牛耳落到了晋国手中。而此时的楚国也渐有图霸之心,晋楚两国的关系便成为春秋争霸史上引人瞩目的一角。但齐国作为中原的东方大国,在平衡以晋楚南北相争为主的争霸斗争中有不可忽视的作用。
晋国在中原和楚国争霸的同时,企图消除齐国重振霸业的可能。公元前589年,齐顷公征伐鲁国和卫国,以图恢复霸业。齐顷公此举自然为晋国所不容,于是以救援鲁、卫两国为名出师伐齐。双方在靡笄山展开激烈的战斗,战斗结果以齐败晋胜而告终。公元前555年,齐国再度伐鲁,晋平公应鲁国之请,遣师陈兵于济水,击破守军之后,长驱直入齐境,大掠齐都临淄。在和晋国数度相争后,齐国渐有筑城防敌之举。鉴于晋国屡次借道鲁国从南部攻击齐国,因此齐国将长城建在了泰沂山地。
三、齐大力营造长城,防范吴、越、楚；楚国重整士气,齐楚直接争战
齐国以南地区的历史发展是颇为复杂的。公元前485年,吴王夫差率军越过淮河,北上攻打齐国。而此时越国在勾践的率领下,进扰吴国后方。吴国不得不匆匆回师以对付越国。齐国趁机向南发展,越过泰沂山地,直抵琅琊。但好景不长,越王勾践灭吴后,亦越过淮河北上与中原诸侯争霸。迫使齐国向北退缩。公元前472年,越国将都城从会稽迁到琅琊。一向结盟强国的鲁国为了牵制齐国,与新兴的越国结盟,使得齐国南部边境的形势更为险恶。这样,齐国更大力营造长城,以防范外敌的北侵。
一度北上的越国曾给齐国南部边境的安全带来极大的威胁。然而,越国的霸业只是昙花一现。楚国在经历了吴国入郢的战乱后,在秦国的支援下,并借助吴越之争得以重整山河,逐渐恢复元气。楚悼王时,吴起奔楚,开始变法。楚国国势也得以中兴；先灭越国,将疆域拓展到淮河以北。进而楚国继续北上,灭掉莒国后,齐楚两国终于接壤。这样,东方大国和南方大国的直接争战成为可能。公元前256年,楚国灭鲁国,原先的齐鲁疆界一变为齐楚疆界。这样,原先“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大国开始正面接触。防范楚国的侵扰成为长城的主要用途,齐国有必要对长城加以巩固以防备楚国的北上。
四、战国兼并,齐楚两国唇齿相依
秦国实行变法后,国势渐盛,开始有并吞东方六国的雄心。由于魏国已经数度为齐国所败,关东六国能够抗衡的唯有齐国和楚国。
公元前312年,秦楚大战于丹阳(今河南淅川一带),楚军大败,失去汉中地。公元前280年,秦军攻占楚都郢,给楚国以致命性打击。楚顷襄王被迫迁都于陈(今河南淮阳)。由此楚国国力日削,不复作为制衡秦国发展的南方劲敌。
齐闵王时,仗着国势雄厚,对外发动了一系列战争。公元前301年,齐国联合韩、魏攻楚,败楚于垂沙(今河南泌阳),并杀楚将唐蔑。公元前296年,联合韩、赵、魏、宋等国进攻秦国,秦国不得不退出一部分土地以求和。接着齐国又北上攻燕,双方激战于桓之曲,燕国大败。公元前288年,齐闵王和秦昭襄王同时称帝,齐国势力达到顶峰。公元前286年,齐国灭宋国,“泗上诸侯邹鲁之君皆称臣”。但是齐国此举也埋下了走向衰落的隐患。两年后,即公元前284年,燕昭王派遣名将乐毅联合韩、赵、魏、秦、楚等五国大举伐齐。连年征战不已的齐国已经“民憔悴,士罢弊”,根本无力抵御六国的联合进攻。以燕军为主力的六国联军很快攻下齐都临淄。齐国除莒、即墨两城以外的70余座城池皆为燕国所据。齐闵王被迫出逃,旋为楚军所杀。坚守即墨的齐将田单于公元前279年举兵反攻,大破燕兵,尽复齐地,迎立齐襄王入临淄。齐国虽从亡国的边缘复生,但国势已经无法在短期内重新振兴了。
随着战国兼并形势的发展,秦翦灭关东六国的趋势愈加明朗。而齐楚两国分别经过燕国和秦国的数度打击,都已无力相互争雄。在此情况下,齐楚两国关系已经成为唇齿相依的互助关系了。原先防范楚国的长城也因国力凋敝而渐于废弛。
五、秦灭齐,齐长城毁弃
公元前230年,秦王嬴政开始发动消灭东方六国的军事行动。公元前223年,秦将王翦率60万之众进攻楚国,占领寿刽(今安徽省寿县),俘虏楚王负刍,楚人立负刍弟昌平君为王,驻于兰陵(今山东省苍山县)。公元前222年,秦军攻克兰陵,楚地完全为秦所占。公元前221年,秦军灭代国,顺势自燕地南下,直取齐国。未经战斗,齐国末代国君田建即献临淄投降。至此齐国灭亡,秦国统一六国的战争宣告结束。秦朝建立后,秦始皇为防止六国贵族复辟,下令除保留为建造防备北方匈奴南侵的燕、赵长城外,其余原六国境内的大型城防皆被毁弃,齐长城也由此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
齐长城作为大国争霸的直接产物,见证了齐楚两国关系的复杂演变,也充分体现了中原文化和荆楚文化在齐鲁大地上的碰撞与交流。历史充分证明:齐鲁文化正是在和平与战争的环境中、与周边诸侯国的接触中逐步形成的。
（禚柏红 山东省博物馆考古部馆员；孙昉 山东孙子研究会会员）